最近,债还得差不多了的罗永浩正式宣布“退隐江湖”,包括退出交个朋友直播公司管理层,以及新浪微博等社交媒体。 此次退隐,据说是为了埋头干一件大事——进军AR界。 对于罗永浩的此次创业,有人力挺,有人看空;对于这个人本身,舆论分化也很严重,有人说他是有情怀的理想主义者,也有人说他是个靠卖情怀割粉丝和投资人韭菜的骗子。 所以,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为什么他要进军AR领域? 他这次能成功吗? 今天我们就来聊聊。
01
2010年,罗永浩在韩寒主编的杂志上发表过一篇短文,题目很怪异,叫《秋菊男的故事》,其怪异程度不亚于这本杂志的名字——《独唱团》。 罗永浩和韩寒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叛逆又妥协的文青气质。这种相似,可以在这本杂志和这篇短文中找到佐证。 《独唱团》原本不叫“独唱团”,而叫“文艺复兴”,因为这个名字没过审,韩寒只能改用“独唱团”这个名字。当然,因为种种原因,这本轰动一时的杂志最终只发行了一辑,韩寒自嘲说:“文艺不能复兴。” 而《独唱团》收录的那篇《秋菊男的故事》,则讲的是一个“正义不能伸张”的故事。 在文中,罗永浩讲了一件发生在1995年的往事:15岁时,因为英语培训学校扣了他300元奖金,他到处告状,就像《秋菊打官司》里的女主秋菊一样。但最后他发现这所学校是和市教委合作办学的一个机构,于是他只能颅内自嗨式地报复这个流氓校长,比如,幻想着手举“倒也谈不上天理难容”的条幅,敲锣打鼓地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经过政府大楼。 从这篇短文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又莽,又正义,还喜欢用精神胜利法的文青形象。 这种拧巴劲儿,其实贯穿罗永浩的始终。 比如上学时,当其他同学都在作文中写“鲜艳的五星红旗飘扬在校园上空”,他偏要写“没有风,五星红旗耷拉在校园上空”,老师勒令他改正,他就改成了这样—— “说来也怪,尽管校园里没有风,但是五星红旗仍然飘扬在校园上空。” 这种拧巴,简直和韩寒如出一辙。所以和韩寒一样,罗永浩也在中学阶段就辍学了,当时他也狂妄地说:“我要靠写作养活我自己。” 只不过罗永浩没有那么走运,后来他虽然在一些二三流的刊物上发表了一些文章,但离养活自己还差十万八千里。所以他只能干一些不喜欢的事,比如去工地筛沙子,摆地摊,开二手书店,倒卖壮阳药,甚至走私过汽车。 在他迷茫的时候,一位朋友劝他去新东方,罗永浩白了他一眼:“我平生第一讨厌英语,第二讨厌老师,你让我去做英语老师?滚!” 但听说新东方有“百万年薪”,他立马开始苦学起英语,并在几个月后给俞敏洪写了一封六千字的求职信,信里透着幽默和理想主义,俞敏洪一激动,就让他去面试了。 此时,老罗已经29岁。 但说到底,去新东方只是权宜之计,所以5年后,在课堂上因讲段子而走红的老罗决定辞职,而他给出的解释是,新东方是一个披着情怀外衣,骨子里却在追逐商业利益的虚伪机构。但很显然,这不是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是,他觉得在新东方当一个网红英语教师离他的远大理想太远了。 但他的理想到底是什么呢? 他没说过。他只是说,要在死后给世界留下点什么。至于究竟是什么,那不重要,能留下点东西就行。 在我看来,这个东西可以是伟大的文学作品,也可以是像苹果手机一样的跨时代产品,甚至是一个像鲁迅那样的文化符号和精神图腾。 而这几个方向,他都尝试过。 2005年离开新东方后,罗永浩干了三件事: 一是开博客网站“牛博网”; 二是做英语培训机构; 三是出书。 做牛博网,大概是冲着成为时代的文化符号和精神图腾去的,但很可惜,因为种种原因,迅速崛起为“意见领袖聚集地”,且日均访问量一度超过200万的牛博网很快就凉凉了。 无奈之下,罗永浩又去做英语培训机构,但只做了三年,他又任性地撒手不干了。虽然管理不善是客观原因,但我觉得更深层的主观原因,是做英语培训机构并不能让他给世界留下点什么。所以这段时间他真正的精力,是放在演讲和出书上。 从2009年起,他开始投入到演讲和出书上(此时他还在做英语培训机构),他先是以“我的奋斗”为题,在全国巡回演讲。2010年,他又出版了自传《我的奋斗》。 但论质量和影响力,他的演讲和他的书确实都不足以让他“给世界留下点什么”。 所以,他决定干一件大事——做锤子手机。
02
2011年,完全是门外汉的罗永浩之所以决定做手机,是因为乔布斯已经证明了做手机是可以给世界留下点什么的。所以他说:“我要做手机,做人类未来百年、千年,甚至万年里最重要的工具。” 当时冯唐就劝他:做手机,你必然失败,还不如做耳机,做空气净化器。 老罗坚定地说:“你的战略眼光很好,但是,我只想做手机。” 至于锤子手机为什么叫“锤子”?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锤子代表了工匠精神。 但有人说,是因为锤子代表了质量,当年张瑞敏就是用一把锤子砸出了海尔的品质保证;也有人说,当时老罗正和方舟子掐架,为了嘲讽对方,所以取名为锤子;还有人说,锤子的符号源自“Smartisan T1”中的“T”;甚至有人说,镰刀代表的是农民,锤子代表的是工人阶级。 而除了这些,还有一种更隐秘的解释。 我们还是回到2010年收录老罗的《秋菊男的故事》的那本杂志——《独唱团》。 这本杂志的扉页和锤子的logo简直神似。 这个标志也让我想起1994年上映的一部现象级电影——《肖申克的救赎》。片中的男主角把锤子藏在圣经中,并最终完成了复仇和自我救赎。 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揣测,因为老罗至今闭口不谈锤子的真实由来。 至于为什么擅长做战略分析的冯唐说老罗做手机必败,我们还是回到2011年。 当时,苹果已经开创了智能手机时代,并牢牢占据着高端智能机的市场。同时,三星和HTC也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市场。在中国,又新崛起了华为、魅族、OPPO、vivo……以及,雷军的小米。 和已入场的玩家相比,中学没毕业的罗永浩没钱,没技术,没供应链,没人才,他仅有的优势,是营销方式和庞大的粉丝团。 老罗的启动资金,是陌陌的创始人唐岩投给他的900万,但这点钱,拿去做手机壳还可以,做手机就甭想了,因为手机行业硬件非常烧钱,尤其是供应链和代工厂对资金投入要求非常高。 我们可以拿做锤子手机的老罗和做小米手机的雷军做对比。 这两人,简直是对三对王炸。 2010年做小米手机时,雷军已经在科技领域深耕了近20年,他不仅把中国IT圈鼻祖级的金山做上了市,还通过广泛的投资,组成了和“阿里系”“腾讯系”并列为中国互联网市场三大势力圈的“雷军系”。 此时的雷军,早就实现了财富自由,即使躺在家里,他投资的那些公司也会让他的身价继续往上涨。 但雷军也是一个想成为“乔布斯”的人,所以他选择做手机。 当时的雷军一呼百应,一说要做手机,立马钱到,人到,技术到,创业起点不知道比当年的马云、马化腾、乔布斯高多少。但即使是科技大佬雷军,后来做小米也困难重重,何况是后入局的罗永浩? 当时老罗到处融资,但处处碰壁,因为没有人相信一个说相声的英语老师能成为下一个乔布斯。所以从一开始,锤子科技就缺钱,老罗自己也承认,他不是一个成功的能为公司找到钱的人。 从2012年成立到2018年8月,锤子科技一共募集资金17亿人民币。 再看看小米。 2010年成立时,小米就轻松地获得了4100万(注意,是美元)A轮融资;同年12月,又拿得了9000万的B轮融资;2012年6月,获得2.16亿美元C轮融资;2013年8月;获得D轮融资;2014年,又融到了11亿美元。此时,刚诞生4年的小米已估值450亿美元。 而2014年的锤子科技,刚推出第一款手机Smartisan T1。 虽然在当时轰动一时的发布会上,老罗的那句“我不是为了输赢,我就是认真”把粉丝们感动得稀里哗啦,发布会后的48小时内,订货量也超过了5万台。但无论是锤子科技内部的问题,还是外部的市场环境,已经不允许老罗成为下一个乔布斯了。毕竟,就连当年销售量是锤子三百倍的小米,也终究没有赶上苹果,更别谈颠覆了。 之后,锤子科技不断冒出各种问题,比如资金断流、质量问题、供应链问题,而这些,其实一开始就埋下了。 所以无论老罗如何挣扎,锤子科技都彻底凉凉了。 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的故事,但老罗一直不承认锤子的失败是因为质量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这话也对。 因为质量问题只是结果,不是原因。
03
罗永浩有个理想主义者惯有的特点,就是“心大”而“口嗨”。 比如当年创立锤子科技,他给第一个加入的员工编号为0001。编号前面之所以有三个零,是因为他觉得锤子会成为一个几千人的公司。而他当时的目标,是要“做出东半球最好用的智能手机”,并“收购苹果”。 心大而口嗨往往会打脸,比如他曾说:“(锤子手机)价位如果低于2500元,我是你孙子”,结果不久之后,他就把价格降到了1980元。 所以,罗永浩说的很多话,我们可以感动,但不必太当真。 但是,如果有人说罗永浩是一个打着情怀幌子来割粉丝和投资人韭菜的骗子,确实有点诛心之论了。 因为罗永浩说出的话不管客观上多么不靠谱,但几乎都是发自肺腑,不仅是粉丝听得热血沸腾,连他自己也沸腾。如果他真的是个专割韭菜的骗子,他也不至于直播卖货还债,因为他本可以用“有限责任”来逃避债务。 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拧巴的理想主义者。 因为过于理想主义而撞得头破血流,又因为拧巴,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死不悔改。 所以回到那个问题。 为什么罗永浩要退出至今为止他最成功的一个创业项目——直播带货,而要去做什么AR? 因为直播带货只不过是还债的权宜之计,他想给世界留下点什么,而不是走在大街上,被买菜的大妈指着说:“哎呀呀,这不是那个直播卖货的胖子吗?” 但是,他这次能成功吗? 几年前,他说过这样的话:“我的梦想是做最大的计算平台,并参与或领导一次平台革命。” 当时,他认为下一代的计算平台就是VR(虚拟现实)、AR(增强现实)眼镜,但后来他发现 VR 的本质更像是游戏主机,所以虽然“元宇宙”的概念被炒得火热,但他一再强调,“下一代平台”不是扎克伯格所说的那个破“元宇宙”。 VR和AR有联系,但又不一样。 简单地说,VR看到的图像全是计算机模拟出来的,是虚假的。而AR是将虚拟信息加在真实环境中,来增强真实环境,因此看到的图像是半真半假的。 目前, Meta、苹果等海外的科技公司都在做AR。其中苹果是目前唯一一个号称在重兵做AR的公司。而国内的华为、小米、OPPO、vivo等还没有正式启动AR项目。 关于AR和VR的发展前景,大家几乎已经形成了一个共识,就是我们还远没有迎来“奇点时刻”,也就是人工智能比人类聪明,人类的数字生活价值大于物理生活的那一刻。至于全球VR用户的数量能否在2025年突破1亿,也是个未知之数。 所以,在“奇点时刻”到来之前,一定会经历很多次试错和多场泡沫,如果在错误的时间入场,注定只能成为泡沫的一部分,就像任正非说的,领先半步是先锋,领先一步是先烈。 对于这一点,老罗心里估计也没数。 所以他这次并没有说什么板上钉钉的豪言壮语,他只是说,他也许会用几百到上千人研发三五年,如果顺利且运气好的话,他们也许会在 AR 时代做出一个像 2007 年的 iPhone + iOS 一样的东西,成为下一个平台上类似苹果一样的公司。 从这句话里的几个“也许”,也能看出他还没有完全想清楚。 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比如资金、技术、科技走向等,他也承认如果只死咬着这一个目标,必定九死一生。 所以,除了A计划,他还制定了B计划和C计划。 B计划是,他们被一家大公司投资、控股或收购,再把做好的软件和 OS 开源,这样他们有机会做成一个类似安卓的东西;如果连这个都实现不了,那就上C计划——做成华、米、O、V 这样的智能硬件产品公司。 当然,即使是C计划,我们还是要打一个问号。 因为当年做锤子所面临的困难——资金、人才、技术,至今是老罗的软肋。何况,现在谁也说不准“奇点时刻”啥时候来? 但老罗毕竟是个拧巴的理想主义者,所以虽然他自己说锤科的倒闭治好了他的臭毛病,但对于这次创业,他依然流露出理想主义的特质: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也许有一个天才的创业团队终于能拿到足够多的钱,做出惊艳的东西,并取得奇迹般的成功……我们也许会成为那个团队。” 能不能做出惊艳的东西我不知道,但以目前老罗在科技圈的影响力,他大概是攒不出一个天才的创业团队。 不过,我还是被老罗感动到了。 毕竟这个世界越来越缺理想主义者了,尤其是很拧巴的那种。
文/卢克文工作室 加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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